守夜
正在守夜。 香是在燃着的，缕缕白烟，不能断。 其实我有一点困，诸如平时，熬夜到两三点对于我来说是家常便饭的——现在 2:45。但是我现在有一点困，因为我不想守了。 不是很想守。 昨天守夜是不错的，我还挺乐意的。也不是说乐意，我是觉得我应该这么做——是嘛，身为孙子，这是应该做的。而且，我不守的话，我爸就得守，我爸不能守，那就只有我妈守了。 不如我守。 没什么毛病。 昨天，前天晚上，突然听见我爸在客厅说：“心脏停止跳动了？！！”我听到了，也立刻想到了，就从房间出来了。不是很想去武汉医院里，有点怕。也有点不能接受，毕竟有点突然。当然，更多的是，没有什么感觉。我知道这有点大逆不道，或许是有点的，但是人是骗不了自己的，确实是这样的。 听见我爸可以不用他开车，坐姑爷的车去，这挺好。如果非得他开车去，开车回的话，我肯定得去代替他开的。既然有姑爷代劳，那再好不过了。 晚上妈发微信给我：“你婆去世了，我们晚上回 18 队。”“嗯。”我这样回。 我不知道怎么回，就这么回了，其实之前还有一句，说她们晚上不回，我说：“好。” 我不能笑，要神情肃穆。往日逢年过节遇见亲戚，我是会笑着的，可能一年才会见一次，很多人只是面熟而叫不出名字，所以礼貌地笑笑，应该也就不错。不过今天定然是不能笑的，这不合适。 我面无表情走进厅堂，一座冰棺，一幅画像，蜡烛，香。没有很悲痛，没有太多感觉。我记得，外公去世的时候，我是更加难过的，至少，是很难过的。但是对于奶奶…… 这不是没有原因的。 奶奶其实待我还不错——当然是现在来说，以前应该是比较差的，我于她是可有可无的存在，当然，我有外婆，奶奶于我也一样。后来长大了，懂事了，奶奶渐渐对我稍微好了些，不过也不会特别好，毕竟，感情是要从小到大培养，不能说说好就能好的。表面亲情，有，但仅仅是出于，我作为孙子，应该这么做。我扮演好我的角色就可以了。 在几年前，在扮演角色之外，我也会对奶奶会亲一些。当然，这是我刻意的，可能我当时觉得一家人应当和睦，所以我决定抛弃以前的成见而去主动待奶奶亲热一些。可能也不是这么想的，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。因为现在的我要冷的多。很大一个原因就是，外婆和妈对奶奶很不喜欢，她们的不喜欢是有原因的，毕竟奶奶在我小时候确实就是那样的，这也没办法。外婆的不喜欢还好，最多会在我面前说一些奶奶的坏话什么的，不过我并不会去认真听，附和一下就行了。为人处世，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听一个人说另一个人的坏话，这会严重偏移自己的观念。 不过妈对奶奶的不喜欢，就比较严重了。经常会在家里发牢骚，而我是觉得我爸可能会介意这件事情——这毕竟是他妈。但是呢，我爸对我妈的容忍度就是这么高，他从来不说什么，可能他也能理解，奶奶以前做得确实非常过分，我妈现在有这种态度很合理。我却没法坐视不理。有时候就会让我妈少说奶奶坏话，她说的太多，不好。然后我妈就反而和我吵起来了，我爸却在一旁看热闹…… 吵得多了，渐渐地，我对奶奶就没那么多耐心了。为什么说是耐心？因为没有感情，感情全是友情出演得来的。耐心多当然演得好，耐心少就差点。我也不会说去埋怨奶奶，不过确实是没有什么好感。 现在奶奶去世了，不是很想念，而且在后面的一两年，见面说少不少，说多不多。是那种我生活中可有可无的存在，所以这去世，没法给我带了太多的悲伤。 当然表面功夫也要做的，要神情肃穆，尽量悲伤。 晚上守夜。 之前是看过冰棺中的奶奶的面相的，虽然是没有什么亲情，但我现在写到这里我觉得我说谎了，因为我一点都不怕，看见奶奶在冰棺中的样子，面容安详，很安详。 甚至有一点想念。——这和我之前想写的不同。 我想起了，奶奶其实也会笑着骂我“细杂种儿”。哈哈，字面看上去真的不好看，好像很难听，但事实上我能回忆起她的神情，她的语气，是一种有点宠溺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。奶奶其实还是爱我的——至少我长大后是爱的。 我也是会想念的，是会的。我以为我不会。 为什么想起这个，因为刚刚打扑克的时候。我和李超和姑姑，说起个什么事情，李超说婆会笑着骂“细杂种儿”，我当时就说“这不像是婆会说的话。”姑姑反驳：“是她说的。” 突然觉得我就有点多余。不过现在想来奶奶也这样对我说过，所以我并不多余。 这样说来守夜也是应该的，守得挺多的，也是应该的。那没事了。 我会记住奶奶的相貌，和外公一样，时不时回想一下，确认这相貌没有模糊。——这是我能给的最大的悼念了。 溜了，就这样吧。 ——记于 2021年3月22日 3:24